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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幻象、精神直觉

——美国自白派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

刘苇

    艺术家总是一些异类,他们身上有一种神秘的特质,从远处看,绚丽夺目,缤纷斑斓,造成了他们作品非同凡响的品质。但赋予他们作品奇异的精神元素同时也影响着他们精神的歧义。艺术家是天生的。因为,在他们精神中有一种普通人不具备的素质(我选择怎样的字眼好呢):疯狂、迷幻、极度的忧郁或痛苦、不能控制的激情、专注于自我、幽闭或狂躁等等。翻开一部艺术史,令人伤心地看到,那些一流的作家和艺术家,都感到自己处在一种精神崩溃的边缘;有的则直接走向精神崩溃的深渊。精神分析家们从中可以找到丰富的个案进行研究,并毫无困难地宣称,心理的异常正是造成他们作品非凡的根源。可是,令人喟叹的是,这一点并不由你选择——是要生活正常,还是要艺术上的非凡?

    伦敦。1963年2月11日的冬天,异常寒冷。西尔维娅躲在一间小屋内,孩子们在哭泣,壁炉内是潮湿的,窗外下着雪,诗稿凌乱地撒在桌上、地上,她头发飘闪,神情紧张……这是我想像中的《西尔维娅》电影的一个场景。那一年,她年仅三十一岁。生命的花朵正是艳丽开放的时刻,却突然凋零了。“一如乌云洒下一面镜子去映照自己缓缓/消逝于风的摆布”。她在诗歌中曾经这样暗示着。死亡,更确切地说,是自杀,在她的心灵深处被美化成一次优雅的舞蹈,一种自我的飘扬,是雪花般圣洁绽放后的迅速融化。

美国自白派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    西尔维娅·普拉斯(Sylvia Plath,1932—1963)美国著名的自白派女诗人,小说家。她的父母均为教师,八岁那年她父亲去世。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死亡,也是她一生的转折点。当母亲告诉她父亲的死讯时,她决然地说:“我不再与上帝通话了”。之后,她不断在诗中歌吟死亡,也曾多次试图自杀:

    “死去是一种艺术/和其他事情一样/我尤善此道”。“我又做了一次/每十年当中/我要安排此事”。“看,黑暗从爆裂中渗出/我不能容纳这些,我容不了我的生命”。“从灰烬中/我披着红发升起/像呼吸空气般地吞噬男人”,“像猫一样可死九次”。“这女子已臻于完美/她死去的/身体带着成就的微笑”。

    在大学期间她学业出众,每门功课都是优等,获得多项奖学金。大学二年级时因出色的写作才能被纽约时装杂志《小姐》选中应邀担任该杂志的客座编辑。一个月的纽约生活如同梦幻一般,豪华的宴会,漂亮的时装,与仰慕的作家共同创作。但好景不长,不久她就陷入在精神分裂的磨难中,直至进入麦克林精神病院被进行电疗。她的自传体小说《钟形罩》(The Bell Jar)就是描写这一段经历。

    这部小说如同她的诗歌一样,是她的精神自传。在小说中很少有明晰的场景,主要是她通过自我之眼看到的变动的、片段似的、梦幻与现实交织在一起的景象,犹如她内心独白中闪回的布景。小说被丰盈的自我感受所包围:青春期的烦恼、热烈而莫名的向往、跃跃欲试的冲动、期望被男人勾引、对未来躁动不安的憧憬和犹疑不定的选择,企图尝试一切又逃避一切的心理、疯狂地冒险和极力地压抑……一如用快速的镜头扫过内心所有的角落,一个矛盾集合的多元体,像是在玻璃杯中倒入令人迷醉的幻象并用现实加以搅拌。她一边用变换的场景来作她心情的告白,一边用严格的句子写下头脑中混乱的思想。真是一部杰作!

    她的极度敏感形成了她容易受挫的心理;迷恋内心生活使她易于与现实进行对抗;过分好强造成她疲惫和虚弱;对事物完美的追随促使她对自己过多的抱怨;精神压抑其实是来自心灵的亢奋;对生命的认真推动她最终走入生命的虚无;追求诗歌的深度却在心中布满了痛楚。所有这一切又可以反过来认证。原因和结果在她的心内是同为一体。晕眩与纯净,错觉与清晰,恐惧与喜悦,黑暗与宁静,愤怒与怜悯,亲切与卑微,死亡与新生就是这样交织在她的诗中,也成为《钟形罩》的意象源泉和氛围元素,宛如雨滴淋湿了书中的标点。

西尔维娅·普拉斯和特德·休斯    1956年2月,西尔维娅·普拉斯获得一笔奖学金获准去英国剑桥留学。她在那里邂逅了英俊的英国诗人特德·休斯(Ted Hughes,1930—1998),两人立刻坠入了情网,并闪电似地结婚。当时普拉斯称休斯为“世间惟一能与我匹配的男子”。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婚姻出现了裂痕。有人怪罪于休斯的风流;可能更隐蔽的原因是出于普拉斯难以控制的疯狂。1962年普拉斯与休斯分居,她单独带着儿女在伦敦居住。同年休斯与Assia Wsvill同居。普拉斯在数月内突然面临的剧烈的生活变动,以及生活拮据所带来的压力,《钟形罩》刚刚出版却反映平平,与休斯办理离婚手续过程中承受的巨大的精神痛苦,促使她再一次地选择了自杀。但这一次,上帝成全了她。从她到英国至死亡正好整整六年。

    在世人眼里是这场婚姻造成了她自杀的导火线。休斯成了不可逃避的罪人。她的小说和诗歌也由此获得了好评。直到她死后二十多年,休斯才出版了他的诗集《生日信札》(Birthday Letters),这是写给普拉斯的诗。诗集出版立刻引起了关注并唤起了人们再度对普拉斯的热情,同时也在不同程度上改变了世人心目中休斯是罪人的看法。据此,英国和美国为纪念普拉斯逝世四十周年刚刚拍摄完她的传记影片。

    普拉斯的杰出成就是不可模仿的,她用一种精神直觉来直接抵达作品的深处,她挖掘丰富的自我和情感因素,用全部的生命力量进行创作,直至内心出现幻象。说不清是因为疯狂形成了非凡的作品,还是由于这样的创作方式造成了他们的疯狂。自白派中另一位诗人洛威尔也步普拉斯的后尘进入了麦克林精神病院。大提琴家杜普雷因癫狂而崩溃。吴尔芙最终难以抵御内心的忧郁在口袋中装满鹅卵石走入河中……他们都是过于敏感的人,时常不能摆脱内心幻象,是以精神直觉进行创作的艺术家。唉,生命是一曲赞歌也是一曲挽歌,正如普拉斯在《钟形罩》中所说:“奖杯上刻着的日期就像墓碑上的日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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